【解碼“中國特色自主創新”系列訪談】

　　編者按：6月6日，中共中央宣傳部“中國這十年”系列主題新聞發布會舉行，科技部、中科院、工程院、中國科協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的有關負責人，介紹了“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建設科技強國”有關情況。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科技實力正在從量的積累邁向質的飛躍、從點的突破邁向系統能力提升，創新型國家建設取得重大進步。為探尋中國特色自主創新之路，光明網推出解碼“中國特色自主創新”系列訪談，專訪清華大學經管學院教授、清華大學技術創新研究中心副主任高旭東，以歷史和國際視角講好中國創新故事，系統總結中國實現科技創新發展的成就經驗和顯著優勢。

　　伴隨著新一輪科技和產業革命不斷萌發，創新已經成為世界發展競爭對抗的焦點。從企業到國家，以創新求勝，普遍成為戰略性抉擇。盡管近年來我國科技創新大踏步發展，取得了一系列重大成就，但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內，中國一直被西方社會刻畫為善于模仿而不擅長創新，直至今天這種觀點仍然存在。那么中國人是否真的缺乏創新精神和創新能力？

　　在清華大學經管學院教授、清華大學技術創新研究中心副主任高旭東看來，這樣的一種說法，盡管不能說一點道理都沒有，但總體來說存在明顯的認識誤區和污名化，需要正本清源。高旭東指出，應該承認，現代科學在很大程度上是產生、興起于西方的，我們的貢獻的確有限，與人口大國的地位不相稱；作為發展中國家，同其他發展中國家一樣，我們的確需要大量模仿、也存在大量模仿。但是，由此得出中國人善于模仿而不擅長創新的結論，是一種非常膚淺的認識，也存在很大的危害。

　　“中國人不善于創新”是個偽命題

　　放在一千年、兩千年乃至更漫長的中國與世界歷史長河中來看，創新一直是中華民族最深沉的民族稟賦。我國在古代就以創新的方式創造了璀璨的文明，其經驗之豐富、影響之深遠，是世界上其他民族不可比擬的。

　　中華民族的落伍是在西方工業革命、科學技術革命之后。但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在一段時間里存在大量創新，一段時間里創新很少，從歷史的長河來看，是很正常的事情。人類歷史上還沒有在所有時間段里都一直引領創新的民族和國家。從這一視角看，所謂的李約瑟之問，在近代以前的漫長歲月中，中國人在應用自然知識滿足人的需要方面曾經遠遠勝過歐洲人，而中國文明卻未能在亞洲產生近代科學，其實不是個問題。

　　實際上，人們可以問這個問題：西方為什么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遠遠落后于中華文明？中世紀為什么那么黑暗而漫長？是否可以此次得出西方不善創新的結論？在人類歷史的長河中，不能因為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在一段時期發展得好就把這個民族、國家認定為在本質上擅長于創新，也不能因為在一段時期發展得不好就把這個民族、這個國家認定為在本質上只會模仿、不擅長于創新。

　　從模仿創新走向自主創新，這是發展中國家和追趕型國家的必由之路

　　那么該如何看待不同民族、國家在人類歷史發展中的領先與落后呢？高旭東表示，一個比較有說服力的解釋是“路徑依賴”。比如在技術創新中，當創新是革命性的、突破性的重大創新時，原先的領先企業往往很難適應，落伍甚至被淘汰是常態。同樣的道理，在社會演化中，中華民族在封建社會時期，農業文明高度發達，但是在向工業文明過渡過程中，現代科技發展落伍了。因此，重要的不是追求永遠的領先——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也不是慨嘆為什么落后了；真正重要的是在落后之后奮起直追、再創輝煌。

　　重新審視外界對中華民族創新能力的懷疑問題，重提李約瑟之問這個問題，意義重大。多少年來，這樣的問題就像一座大山壓在國人身上，甚至一些人的自信心受到影響。從歷史看，這也可以理解。1840年以來，我們國家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處于落后挨打的境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我們從政治上站了起來，但是起步于非常貧窮落后的狀況，今天仍然是一個發展中國家。

　　理解了領先與落后在歷史長河中的演化規律，理解了一時的落后非常正常，也有利于理解我們為什么存在那么多的模仿。我們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一個追趕型國家，必然會有大量的模仿；不僅對于中國如此，對于全世界其他發展中國家也如此。反過來說，工業革命以前，西方國家也在模仿追趕我們。所以這一點我們自己沒有必要妄自菲薄。

　　令人振奮的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到現在七十多年的時間，中國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經濟總量躍升至世界第二，制造業規模躍居世界第一，創造了世界發展史上的經濟奇跡，同時也創造了輝煌奪目的科技創新成就。也可以說，我們的追趕正在發生質變，中國正在大踏步走向創新的前沿，有些領域已經引領世界。

　　新型舉國體制是中國特色自主創新道路的顯著優勢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堅持走中國特色自主創新道路，堅持創新是第一動力，堅持抓創新就是抓發展、謀創新就是謀未來，明確我國科技創新主攻方向和突破口，努力實現優勢領域、關鍵技術重大突破，主要創新指標進入世界前列。在高旭東看來，改革開放以來，尤其是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走出的一條具有本國特色的自主創新道路，成就顯著，惠己利人，受到了世界越來越多的關注與肯定。我們完全可以充滿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相信中國人不缺聰明才智，中國的科技體制不遜于西方國家，中國的創新潛力無限。

　　當然，堅持走中國特色自主創新道路，發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勢，實現科技自立自強，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我們把國家的力量和市場的力量緊密結合起來，集中力量辦大事，也就是常說的新型舉國體制。新型舉國體制以實現國家發展和國家安全為最高目標，通過與市場機制充分結合，以科學統籌、集中力量、優化機制、協同攻關為基本路徑，以現代化重大創新工程為戰略抓手，以創新發展的制度安排為核心實質，在國家重大科技項目組織實施過程中集中協調配置資源、有效發揮資源效益。

　　以中國移動通信產業發展為例，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在經濟發展遠遠落后于發達國家的背景下，中國即便引入移動通信技術，但對技術的掌握和應用還有巨大差距。設備、技術到移動通信運營方式，都是從西方引進的。從1G時代的零基礎，到2G時代的艱難追趕，中國的移動通信產業基礎極為薄弱。直到在國際電聯向全球征集3G標準方案的過程中，大唐集團代表中國第一次向國際電聯提出了完整的電信系統標準提案。TD-SCDMA 成為3G 國際標準后，政府運用采取一系列措施，特別是中移動作為市場領先企業的大力支持，科技計劃，集中大學、科研院所和部分企業的力量，支持國家移動通信產業發展，最終這一標準被接納，成為世界3G標準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移動通訊創新終于躋身世界先進行列。隨后，4G、5G時代，政府又在基礎研究、平臺搭建、頻譜統籌、與國際組織的協調等方面扮演積極主動的角色，推動科研院所和多個大型企業深度參與，最終實現了中國電信科技從跟蹤到創新，再到突破和引領的重大轉變。再比如，我國在舉國體制下，集中有限的資源，完成了高速鐵路、神舟、北斗、航空航天、國產大飛機等一大批標志性的大項目、大工程。可以說，舉國體制是中國創新道路上取得舉世矚目成就的秘訣之一。

　　除此之外，企業是創新的主體，是推動創新創造的生力軍。改革開放以后，民營企業蓬勃發展，從小到大、由弱變強，國有企業也真正成為依法自主經營、自負盈虧、自擔風險、自我約束、自我發展的獨立市場主體，這充分調動了大家的積極性創造性，創新創業創造活力競相迸發。巨大的市場空間和各類創新主體的積極性創造性，為新時代走中國特色自主創新道路奠定了良好基礎。

　　科技興國，創新引領。歷史和實踐充分證明，堅持走中國特色自主創新道路是我國不斷提高科技發展水平、提升綜合國力的正確選擇。只要全體中國人民咬定青山不放松，充分激活中國人的潛能，堅定創新自信，緊抓創新機遇，中國在創新上一定能夠“再攀高峰”。

　　（光明網記者劉夢甜采訪整理）